人类丢弃的可卡因，让鲨鱼沦为了“瘾君子“，但这只是故事的开始

美国佛罗里达群岛的居民中流传着一种说法：这里的鲨鱼正在疯狂吸食可卡因。

美国的许多毒品来源于南美洲，毒贩为了将可卡因等毒品偷运到美国，常选择佛罗里达的海路。但有时他们会被海警发现，在双方激烈的交火中，毒贩的船只被击沉，船上的毒品包裹也随之落入海中。有时毒贩发现自己被海警锁定时，也会主动将船上的毒品货物丢入海里，这样他们就算被抓住了，也会因为没有运毒证据而逃避法律制裁。

这些落入海里的“可卡因包裹”，很多会顺着洋流漂到佛罗里达群岛区域。在这里，大概每周一到两次，居民都可以看见装满可卡因的塑料包裹，被海水冲到岸上。

而那些仍留在海里的可卡因，似乎正在让当地的鲨鱼上瘾。有渔民曾亲眼看见，一群鲨鱼疯狂地抢夺着海面上漂浮着的“可卡因包裹”，就好似遇见了可口的猎物。

追逐可卡因的鲨鱼

“可卡因易溶于海水，这些包裹只要破损了一点，可卡因就会进入海里，从而影响鲨鱼。”来自佛罗里达大学的环境科学家特蕾西·法纳拉（Tracy Fanara）在接受《卫报》（The Guardian）采访时说道。她和英国海洋生物学家汤姆·赫德（Tom Hird）在去年上线的一部纪录片《可卡因鲨鱼》（Cocaine Sharks）中，专门到佛罗里达群岛调查了这一事件。

在纪录片中，当法纳拉与赫德潜入海中观察鲨鱼和其它海洋动物时，一只行为怪异的双髻鲨（Sphyrna mokarran）突然径直向他们游来。赫德是鲨鱼行为的专家，他很清楚双髻鲨一般不会靠近人类，“它们通常远远看见潜水员呼吸产生的气泡时，就会立即躲开”。但这只双髻鲨不仅丝毫不避讳法纳拉和赫德，还对他们十分感兴趣，靠近他们后一直绕着他们旋转，似乎在期待和寻找着什么。赫德还发现，这只双髻鲨的游泳姿势也有些怪异，身体一直向一侧倾斜，但不知道具体原因。

双髻鲨在他们身边逗留了一阵子，没有找到它期待的东西，于是离开了。接着法纳拉与赫德潜入了更深的海域中，遇到了另一只行为怪异的鲨鱼。那是一只阔口真鲨（Carcharhinus plumbeus），同样是先靠近他们，然后自顾自地在原地转起了圈，像是在追逐着什么不存在的幻象。

虽然他们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解释这两只鲨鱼的怪异行为，但这些行为着实有些像人类“瘾君子”会有的表现。

于是，为了探究鲨鱼是否真的会对毒贩丢在海里的“可卡因包裹”情有独钟，法纳拉与赫德做了一个有趣的实验。他们在海面上放置了一些漂浮的塑料包裹，外表看来和毒贩丢弃的“可卡因包裹”如出一辙。同时，在不远处的海面上，他们又放置了几只海鸟模型——许多鲨鱼的食物。然后他们等待鲨鱼的到来，想知道鲨鱼是对“海鸟”还是“可卡因”更感兴趣。

很快，他们就遇到了一群柠檬鲨（Negaprion brevirostris），而这些柠檬鲨竟然发了疯地去撕咬和抢夺代表“可卡因”的塑料包裹，但对旁边的“海鸟”却视而不见。

随后，他们又做了一项新实验——用飞机向海面抛洒假的“可卡因包裹”，以模拟乘坐飞机的毒贩在被海警发现时，向海里丢弃毒品的情景。当包裹撞击海面时，确实第一时间就引来了各种鲨鱼，它们争抢着海面上的包裹。

这部纪录片拍摄的故事，虽然揭示了鲨鱼可能在吸食毒贩丢弃的可卡因的一些迹象，但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坐实这一现象。根据《卫报》报道，接下来法纳拉计划和佛罗里达州的其他海洋科学家合作，试图从一些鲨鱼身上采集血液，来评估可卡因含量。

确切的证据

而上个月发表在《整体环境科学》（Science of The Total Environment）的一项研究，则确认了生活在巴西里约热内卢附近海域里的巴西斜锯牙鲨（Rhizoprionodon lalandii）体内含有可卡因以及可卡因代谢物。

巴西拥有150万可卡因使用者，大约占全世界8%。生活在此的巴西斜锯牙鲨是一种小型鲨鱼，平均体长只有52厘米，它们整个生命周期中都生活在沿海栖息地，没有洄游行为，因此极易受到人类水污染的影响。

研究者在里约热内卢的渔船上购买了13只捕获于附近海域的巴西斜锯牙鲨，并进行了解剖。结果发现，所有巴西斜锯牙鲨样本的肌肉和肝组织中可卡因检测结果都呈阳性，且几乎所有样本中都检测出了可卡因的主要代谢产物苯甲酰芽子碱（benzoylecgonine）。其中，所有的雌性巴西斜锯牙鲨都是怀孕个体，且肌肉组织中的可卡因含量高于雄性个体。

这些巴西斜锯牙鲨摄入可卡因和苯甲酰芽子碱的方式主要可能有两种。第一种是直接摄入海水中溶解的可卡因，这可能来源于毒贩丢弃的可卡因，也可能来自未被处理过的污水。

根据《联合国世界毒品报告》（United Nations World Drug Report），截至2021年，全世界的可卡因使用者中，约22%在南美洲。非法的制毒实验室在制造毒品的过程中，可能导致部分可卡因通过下水道进入城市污水系统。可卡因被人体摄入后，有一部分可能未被代谢，最终又通过尿液等形式进入城市污水系统。而南美洲很多国家的污水处理系统恰好十分不健全，污水处理率仅有50%左右，这就导致许多可卡因及其代谢物随着污水流入地表水和海洋。

此前的研究在美国、加拿大、西班牙、波兰和土耳其的污水样本中都检测到了可卡因以及其主要代谢产物苯甲酰芽子碱。而在拉丁美洲，地表水中可卡因含量达到了62至2650纳克/升，苯甲酰芽子碱含量达到了2374到8559纳克/升。在海水中，可卡因含量也达到了0.02到400纳克/升，苯甲酰芽子碱则是0.01到278纳克/升。

沿食物链传递的可卡因

另一种可能则是因为这些巴西斜锯牙鲨作为中上级捕食者，吃掉了许多处于低营养级、体内含有可卡因的生物，比如软体动物和小的硬骨鱼等，从而通过生物富集作用让自己体内含有较多的可卡因及其代谢产物。

在此之前，研究者已经在许多海洋动物体内发现了可卡因的痕迹，而据《科学》新闻（Science News）报道，此次巴西斜锯牙鲨样本中的可卡因浓度“比之前报道的其它水生生物的浓度高出100倍”。这进一步说明海洋中的可卡因和可卡因代谢物成分，可能正沿着食物链传递，在鲨鱼等终极到顶级捕食者体内生物富集。

这些可卡因及其代谢物将对鲨鱼有什么影响，目前尚不明确。不过此前的研究发现，可卡因对软体动物、甲壳类动物和硬骨鱼类具有毒性，比如可以导致斑马鱼胚胎出现DNA断裂和细胞死亡，或让鳗鱼的激素调节受到严重影响等。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巴西斜锯牙鲨如果没有被研究者买来做实验。很可能会被渔民出售作为食品，最终被人吃下。鉴于研究者随机挑选的这13条巴西斜锯牙鲨中可卡因检出率为100%，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将含有可卡因的海产品吃下了肚子。它们又会如何影响人类的精神状态呢，这就不得而知了。